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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余烬 > 林视狼顾 > 110、110

110、110

林爸爸报了一个小区地址,离林家的公司不远。

林阅微挂了电话,把地址报给顾砚秋。

顾砚秋没问什么,驱车朝这个地址驶去。

林阅微两只手攥在一起,眼眸低垂,顾砚秋担忧地朝她看了一眼,手伸过来在她手上抚了抚。

林阅微吐出口气,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说:“我没事。”

顾砚秋说:“我会陪着你。”

林阅微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做出养神的样子。

她脑子里出奇地冷静,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是冉青青刚出异状的时候,她就动过这样的猜测。和大多数中国式家庭差不多,林爸爸忙于生意还有他的演讲,时常出差,冉青青则是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女,偶尔和她的小姐妹出去逛街喝茶,林阅微还小的时候也会被冉青青带着出去,见见各位阿姨。

冉青青的交际圈其实是非常小的,里里外外就是那么些人,林阅微基本上全都认识。而父母也是有亲疏之分的,因为从小到大冉青青带她比较多,林阅微内心是和冉青青亲近一些的。在面对这样的异状的时候,林阅微也像很多孩子一样,会怀疑到父母的感情头上,她第一个怀疑的是林爸爸,而不是她妈妈冉青青。

后来沈怀瑜、顾砚秋等等事情牵连到一起,林阅微把怀疑转移到了冉青青身上,因为她的不对劲更明显,更深层的原因是,如果是她妈妈的原因,林阅微有很大的自信可以劝她悬崖勒马,更因为亲近,她会更容易原谅。

一层一层加之于主观意识上的怀疑被戳破,家里的异样越演越烈,再加上在酒店偶遇的林爸爸和年轻女人,不由得林阅微不多想。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么办呢?

顾砚秋知道林阅微没睡着,睫毛颤动得厉害,顾砚秋眼睛往路边扫了一下,打了右转向灯。

林阅微察觉车停下来后睁开了眼睛,问了声:“到了?”

外面的灯光亮眼,俨然还是在街道上。

顾砚秋过来吻了她额头一下,手按在车门把手上,说:“没有,我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顾砚秋已经推门下去了,从车前绕过去,在寒风里将围巾裹了裹,只露出上半张脸,小跑着去了……路边的速食店。

车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冷风和顾砚秋一起涌进来,林阅微手背一热,顾砚秋说:“牛奶,暖暖胃,你晚上喝酒了吧,一身酒气。”

林阅微闻了闻自己身上,说:“有吗?”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有,所以解解酒。”

林阅微看了她几秒钟,笑起来,一脸看透真相的笑容。

顾砚秋一下便没维持住方才的表情,也笑道:“你就不能装作没看懂吗?”

林阅微此刻遂了她的意,装傻充愣道:“对,我刚确实喝了不少酒,我喝点牛奶醒醒酒。”

顾砚秋把车启动,不跟她多说了。

林阅微捧着牛奶慢慢喝,原本冰凉的手脚逐渐暖和起来,面对真相的勇气也比方才足了不少。怕什么,最坏的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

林阅微的手机响了一下,顾砚秋若有所感地朝她那边看了一下。

林阅微滑开屏幕,说:“我爸,让我到了给他发个消息,他出来接我。”

顾砚秋问:“他知道我和你一起吗?”

林阅微:“啊。”

顾砚秋心领神会:“要不我在车里等你?”

“不用。”林阅微低头打字,“我现在跟我爸说,说你送我来的。”过了几秒钟,她就说,“好的,我爸同意了。”

顾砚秋见林爸爸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林爸爸的气质不太像个商人,而像个文质彬彬的大学老师,可能和他经常出任大会发言人和出外演讲有关,西服已经换下来了,穿了件年轻时尚的粉紫色毛衣,黑色长裤,本来就帅,保养得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站在林阅微面前不像她的爸爸,倒像她的哥哥。

顾砚秋:“林叔叔。”

林爸爸点了点头。

林爸爸把两个人都带进了小区,刷了门禁电梯一路直上,到了一扇房门前。

林阅微在那一瞬间特别害怕门打开以后会有一个陌生女人上来,然后林爸爸就给她介绍此人是谁云云,她肯定掉头就走。

林爸爸手指在门上按了一下,门锁应声而开。

林爸爸一步踏进去,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拿了两双新拖鞋出来,说:“请进吧。”

林阅微打量着这方住处,面积大概在二百平左右,三室二厅,房门都是紧闭的,但是从里面的细节来看应该是一个人独居。

她松了口气。

近乎笃定的想法又变成了猜疑。

林爸爸让她们俩在沙发坐下,去给二人倒了杯水,顾砚秋站起来接过,林阅微则拿过来直接放在了茶几上,开门见山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爸。”

林爸爸眉目间便染上了愁色。

林阅微急了:“你说话啊。”

她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数种狗血的可能。

林爸爸闭了闭眼,破釜沉舟似的,说:“我们进房说。”

林阅微看向顾砚秋,顾砚秋朝她点了点头。

进门,关上房门,林爸爸一句话就把林阅微给震懵了。

“我和你妈要离婚了。现在处在财产切割阶段,等把资产理清楚了,我们就正式离婚。”

林阅微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间炸开。

林阅微呆呆地问:“什么?”

林爸爸面露难堪:“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你出轨了?”林阅微听见自己的声音,更看见她爸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林阅微感觉胸口一股郁气堵着,预料归预料,真的猜测成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家是模范家庭,夫妻恩爱,和圈里的表面夫妻完全不一样。

“我……一时糊涂。”林爸爸低下了头。

“一时糊涂?”林阅微冷笑了一声,眼睛望向上方的天花板,全然失去了对一个父亲的尊敬,嘲讽道,“你怎么一时糊涂的?”

“你……”林爸爸抬起双眸,他即使有错在先,却也不代表能够让自己的女儿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的气势被林阅微下一句话轻易戳破,没能说下去。

林阅微:“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呢?”

林爸爸:“我现在还是爱着你妈妈的,别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林阅微立刻追问道:“那你还和外面的人搞三搞四?”

林爸爸脸色登时难看得很:“我说了,是我一时糊涂犯的错。”

“那你为什么糊涂,能告诉我吗?”林阅微收起自己浑身的刺,尝试听听他的解释。

林爸爸却不想解释,皱着眉头说:“没有为什么,就是冲动之下做了错事。”他眉眼间的戾气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以往温文尔雅的样子,温和道,“阅微,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向你妈求求情。”

“求情?”

“我不想离婚。”男人哽咽了一下。

林阅微心软了一瞬,看着他,“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帮你?我得知道这件事是你主观意愿犯的错还是意外吧?”

林爸爸不说话了。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盒烟,用火机点上,走到了阳台门那块儿,慢慢地抽着,像心事重重,像难以启齿。

林阅微记忆里第一次看到她爸抽烟,可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烟气入肺,然后慢慢从鼻腔里喷出烟雾来,似愁云。

林阅微耐心地等着。

林爸爸把一支烟吸到了头,按在烟灰缸里,和林阅微隔着一段距离,缓缓地开口:“好,我都告诉你。”

林爸爸今年四十五岁,还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他相貌英俊,事业有成,多金,谈吐出众,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自然有很多贴上来的莺莺燕燕,哪怕他有妻有女,哪怕不图他的钱财,他举手投足散发的蓬勃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引得许多女人前仆后继,其中不乏样样出众的女人。

圈子里有很多和他一般岁数的男人,基本都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林爸爸见得很多,他也一直洁身自好,不让自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非常成功的男人,终年游走在这样的场合里,难免也会心生动摇,虽然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摒弃出脑海,然而正如同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只要碰上甘霖,很快便生根发芽,迎风而长。

那是去年了,林爸爸在一个比较放松的私人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女人,对方和冉青青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妖而不淫,媚而不艳,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在那场宴会上是第一个吸引林爸爸目光的人。

林爸爸那天喝多了,临时开了个房间休息,被人领着进房,结果那个房间并不是他要的那间——他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朋友的恶作剧,故意把他带去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两人不出意外地发生了关系,林爸爸第二天早上醒来,狠狠地痛斥了那个朋友一顿,心里觉得非常对不起冉青青,他想过坦白,但是这种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冉青青不会怪他,但会在心里多一个疙瘩,最后还是隐瞒了没有说。

而且那天晚上,他没有完全喝醉,也知道和他在床上缠绵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但他还是让这件事情发生了。

这是他不说的最大原因。

几年前,冉青青曾经看某个新闻的时候跟他说过:男人啊,都是下|半|身动物,家里爱着一个,外面还找着一个,爱和性是分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贱种。

说完以后,冉青青望着他紧皱的眉头,柔软的手指把他的眉心抚平,卖乖地笑道:“当然,不包括老公你,不要生气啦。”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自信十足地说:“当然不会,我和其他男人可不一样。”

林爸爸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整个人颓然地蹲了下来,夹着烟的手伸着,任由它静静地烧着,烟灰落在木板上。

冉青青说得对,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贱种,也包括他。

林爸爸把这件事情瞒了下去,心里常常觉得不安。可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以后就关不上了,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天晚上的新鲜感,对,就是新鲜感,和冉青青完全不同的新鲜和刺激。冉青青毕竟已经和他结婚二十多年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他确信自己爱着冉青青并且只爱她一个人,但是他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想法。

他辗转反侧了很多个夜晚,有时候从梦里惊醒,看到熟睡在他身旁的妻子,心里涌起强烈的负疚感,几乎让他窒息。

越是要压抑,就越是压抑不了,那次意外几个月之后,他发生了第二次,这次不是意外了,对象是一个听他演讲的女大学生,崇拜他很久了。

他没有打算和任何人发生长期的关系,每次放纵过后都后悔莫及,所以一晚上过后便斩断所有联络。

从去年到今年,一共有四次。

从冉青青出现异样的时间来推算,应该是第二次后知道的。

……

手里的烟燃到了指间,林爸爸被烫了一下,将烟蒂按灭,抬眸看向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林阅微,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和你妈妈失望了。”

林阅微手指缓缓曲起,攥成了拳头,眼眶通红,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男人都会犯的错”,她爸爸也犯了。

林阅微想大吼,想大叫,想质问他:你这样对得起我妈吗?!

但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林爸爸流露出哀求神色,说:“我真的……我是被冲昏了头脑,我没有乞求你妈妈原谅我,但是我不想离婚,你妈妈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她需要人哄着她顺着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让她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行不行?”

林阅微不动声色地仰了仰头,泪水从眼角渗了下去。

林爸爸:“阅微……”

林阅微像是终于难以忍受似的,冲到了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喝的酒也好,牛奶也好,最后连带着胆汁,一块儿往外呕。

林爸爸惊慌失措地站在卫生间门口,不敢上前,哽咽道:“爸爸错了,你别这样。”男人眼眶明显泛红。

林阅微没理他,脸上被泪水糊了满脸,边吐边哭。

林爸爸急得像蚂蚁在原地打转,转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什么,拉开房门冲了出去,沙发上的顾砚秋立刻站了起来。

林爸爸指了指里面,把位置让出来。

顾砚秋连忙进来,在洗手间里找到了林阅微,林阅微哭得不成样子,今天出去精心化的妆也花了,林阅微看见她进来,先是捂了把脸,说:“你别看我。”

顾砚秋看她这样心疼,却又被她的反应逗得想笑,露出了个非常复杂的神情。她去洗手台拧了块湿毛巾过来,给林阅微擦脸。

林阅微自个儿哭得酣畅淋漓,顾砚秋一来她就不好意思了,毛巾碰到脸上的时候,林阅微往后缩了一下,说:“凉。”

顾砚秋马上说:“我去给你放热水。”

“算了。”林阅微夺过她手里的湿毛巾,胡乱把脸揩了一下,撑着顾砚秋的胳膊站了起来,说,“你带我走,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嗝。”

最后还打了个哭嗝。

顾砚秋说:“好。”扶着脚下发软的林阅微出去。

林爸爸在房间门口杵着,见到她出来往前跨了一步,又退了回去,他抬眼看向顾砚秋,“好好照顾她。”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她爸,林爸爸没有送她们俩下去,他知道林阅微不想见到他。

林阅微下了电梯后便甩开了顾砚秋的手,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顾砚秋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林阅微站住了脚,顾砚秋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走近她。

林阅微一手拽过她,拉开顾砚秋大衣的领子,把脸贴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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