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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企鹅

等到月亮露出了个头,驰厌才勉强恢复精神回到了家。

最北面的小院,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手里还拿了半个苹果在啃。她皮肤偏黄,有些胖,怎么都称不上好看。

驰厌进了屋,木桌上果然什么都没有,连米粒都不会给他留一颗。舅妈邓玉莲和舅舅赵松石在院子里摘菜,赵松石神情尴尬地看了一眼驰厌,然而他生性懦弱,到底不敢给驰厌说话,只讷讷道:“阿厌回来了啊”

驰厌点点头:“舅舅。”他舔了舔唇,也没什么表情,就要回屋。

身后表妹赵楠见他又没饭吃,笑嘻嘻说:“活该。”

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驰厌面无表情,往堆放杂物那间房走。赵家才搬过来不过半个月,舅舅赵松石花了小几万块把这个院子盘了下来,一间给他和邓玉莲,另一间给亲生女儿赵楠。两个外甥驰厌和驰一铭只能把原本的杂货间拾掇一下,住了进去。

驰厌还没进门,就看见了木桌前认真写字的驰一铭。

这一年驰一铭九岁,听见声音惊喜地抬头:“哥!”结果他一看驰厌衣服上的血迹,高兴的神色立马凝重了下来,驰一铭连忙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驰厌淡淡开口:“没事,累。”

驰一铭年幼的脸上神色几变,咬牙握紧了拳。

生活太早教会人成长,驰一铭看了眼外面,从自己破旧的“女式书包”里拿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出来。

“哥,吃饭。”

驰厌眼皮子都没抬:“你哪里来的”

驰一铭从书包里哗啦啦倒出一堆《暑假作业》,他说:“我帮他们写作业,他们给报酬。”所以他今天出门,就是收集作业本去了。

驰厌也没说什么,这才拿过馒头吃了起来。

他今天在太阳下跪了一天,嗓子干涩的疼。这一年的馒头不如后世松软香甜,压得紧紧的,只够分量,噎得人心里发慌。

然而比起胃里的饥饿的隐痛,这都不算什么。

胃里终于感觉到了些许充实,驰厌好受一些了。他动作慢下来,一口口咬着馒头。

驰厌漫不经心道:“院子里那个孙家的小少爷,下学期给你买东西你就接着。”

驰一铭聪明得紧,他红着眼圈,没有说话。

有时候驰一铭真恨现在的生活,舅舅和舅妈拿走了他妈妈出车祸的抚恤金,说是要抚养他和哥哥长大,然而两个还未长成的少年,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在赵家饭都吃不饱。

然而驰一铭再也不敢说去孤儿院生活了。

1997年的孤儿院,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体面,这年头没人要的孩子,多多少少带了残缺,里面得了大头症的、天生残缺的孩子比比皆是。

更别提念书。

至少待在舅舅家里,驰厌还有一个念书的机会。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驰厌说:“我去冲凉。”

他走出院子,从水井里打了水。驰厌拿着一个瓢,少年裸着上半身,凉水从他身上冲下去,刺痛了腹部的肌肉,驰厌轻轻皱了皱眉。

驰厌回来时,驰一铭还在写那厚厚一摞《暑假作业》。

驰厌只看了眼,就躺床上睡觉了。

有时候驰一铭都觉得这个哥哥很淡漠,然而最煎熬那一年,是驰厌无所不用其极把他们两个养活。他捡过垃圾、搬运过油桶,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驰一铭很早就知道,驰厌不是他亲哥,是他母亲带回来的流浪孩子,一勺一勺喂大。

后来这个孩子长大了,也用宽阔的肩膀来养他。

在驰一铭心里,这就是他亲哥。

不敢开灯,借着月光驰一铭又写了一会儿,他小小的身体有些瘦弱。比起驰厌冷淡凉薄的长相,驰一铭眉眼精致漂亮。

驰厌已经快睡着了。

驰一铭拉好书包,难过地看了眼哥哥。

驰厌脑子活络,能屈能伸,也很有主意,特别能忍。馊的饭菜他都能面无表情吞下去,可是啃着软乎乎的馒头时驰厌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

驰一铭小声说:“哥,总有一天这世上不会有人敢瞧不起我们。”

驰厌闭着眼:“嗯。”

驰一铭又道:“我以后会有很大很大的房子,也不给舅妈和赵楠那个丑丫头住,还要有车子,有保镖。”

驰厌不置可否。

驰一铭来了兴致,突然问:“哥,你呢你想要什么”

这个糟糕的世界,什么才是你最想得到的

夏夜,远处草丛有浅浅的蛙鸣声。

夜总算渐渐带来了清爽的凉意,驰厌其实还未睡着,狭长的眼睁开,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天还没亮,驰厌就起床去搬货了。

今天郑春进了一堆新零食,拉货的车子一早就到了。驰厌有些发烧,他早上起来呼吸灼热,然而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灌了两口冷水,对偏高的温度不以为意,踏着早晨的薄雾出了门。

一天这时候气温最舒服,也适合搬货。

他从大院外面搬货搬了一会儿,一辆自行车往外面骑。一个面相方正的男人温和地说:“穗穗,爸爸出门了,你走路要小心,别再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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