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情绪,拱手拜道:“谢天后。”
“嗯……”武则天用鼻音长长的嗯了一声,说道,“薛绍,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想法。但是朝廷既然这样安排,就必然有朝廷的道理。你既然是一名军人,就该知道军令如山,服从为要。”
“是,臣绝对服从朝廷的钧命!”薛绍拱手拜言,心却道:除了服从,我难道还能和朝廷讨价还价吗?
“此外,提拔为你兵部员外郎,还真是我亲自为你积极争取的结果。”武则天说道,“你与太平成亲之后固然不方便再从军远征,但是,军队的事情你还是要负责的。元万顷太老了,办不好讲武院。你卸了军职取代他的兵部员外郎一职,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全心全意的负责经办讲武院。你认为呢?”
薛绍心想,你老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
“天后英明。臣,也正想在讲武院大施拳脚,干出一番成绩。”薛绍如此答道。
“如此便好。”武则天总算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薛绍,但凡为官之人皆有自己的本份。份内之事,务必全心全意的做好。份外之事,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议论的不要议论,以免遭来不必要的祸事。你可记下了?”
“是,臣记下了。”
薛绍回答这一声的时候,心已经在慢慢下沉。听武则天这口气,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去干预和操心那些自己“管不着”的事情,大概就是暗指——朝廷对北伐的善后处理!
薛绍再一细想,或许武则天要正式着手要将裴行俭边缘化,趁此次北伐之机提拔新任的军队领袖取而代之。而这个即将上位的新任军队领袖,很有可能就是程务挺。因为早在出征之前、就在薛绍的烧尾宴结束之时,武则天就给过薛绍这样的暗示。
现在,是到了水落石出见分晓的时候了。
众所皆知薛绍是裴行俭的门生,武则天要排挤裴行俭提拔程务挺,这对薛绍来说在情感上很难接受。于是武则天先对薛绍先打了一剂预防针,让他不要去管那些“管不着”的事情。
“嗯,近日你要多与太平相处,多花点时间陪她一陪。你出征的这段日里,她受尽了这辈从来没受过的苦。身为她的丈夫,你须懂得怜惜。”武则天转换口吻又拉起了家常,说道,“你二人的婚事,大体由朝廷负责主持,但一些细节还须得你二人亲自过问与把把。我听说太平近日又出了一个馊主意想在府里挖一个泳池,户部与将作监因此又紧急征发了一万七千余民力日夜赶工。我就好奇了,什么样的泳池需要动用这么多的人力物力,都够得上修建一座庞大的宫殿了?”
薛绍苦笑了一声,既然武则天有意岔开话题不再谈及政事,自己只得奉陪。于是他将泳池之事简要的对武则天说了一说。
武则天听后只是呵呵一笑,“太平就是贪玩。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若能劝阻你须得尽量劝阻。毕竟,因为一己之私而劳民伤财,并非好事。”
“臣知道了。”
“没事了,你去吧!”武则天风清云淡的挥了一下云袖,然后起拿一杯茶来,浅浅酌饮。
她这云袖一挥,薛绍就感觉自己像是了铁扇公主巴蕉扇的孙悟空,瞬间飞到了千里之外。
就从这一刻起,薛绍感觉自己距离心的理想与朝堂的政治核心,远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表面看来,散官加两阶、职事官也得到了提升,这在任何为官之人看来都是百年难遇的平步青云之幸事。
可是薛绍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此刻薛绍的心几乎都在呐喊了——武则天,你为什么不问我奇袭黑沙之后的经历?比如朔州保卫战与并州一案的内情,比如我亲自出使于都今山看到的草原部族现状,还有于都今山一役的详细经过和战后的草原格局?
难道这一切都不重要吗?……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议论的不要议论,你怎么会用这样的一句话,把我想对你和朝廷说的话全都给堵死了?
……
薛绍的心情和脸色,都在逐渐的变得黯淡。武则天何等心细如发之人,可是她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任凭薛绍默默无言的退了出去。
房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薛绍感觉像是有一扇命运之门也对自己关闭了。从戎之路,仿佛也就从此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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