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叫她大小姐,叫自己少爷那可能就是亲属关系了,多说一句都露馅,伊士尧默想。
“小贵,你脸怎么了。”女人说着就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痕。
“不要紧,昨天在尚膳监不小心撞的,已经吃过药。”听到女人主动对自己说话,他心里安稳了一些。
女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又改口说,“先进来,想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然后自顾自地走回饭馆里。
“哥,你别编了,韩大哥昨天刚来过,说郑皇贵妃又找你不自在了。大姐因为这事正难过呢,你又骗她。”少女抓着伊士尧的袖子,示意他走慢一些。
跨过门槛,桂禾汀楼一层的内部一览无余,空间大又开阔,内部的立柱和房梁上都有精巧雕花和细工刻纹,地板像青石板,又略有不同,纹路和色彩都要更丰富些。
大厅之中摆放了约莫二十余张桌子,伊士尧走近了看纹理和条纹,桌椅都是梨木制成的。
就这么乍眼一看,就凭何家桂禾汀楼的环境,若是放在几百年后,少说也是个米其林。
他被少女拉着坐在一张临近院子的桌边,院子里种着一株梅树。
比见过的一些梅树,这株显得格外高大。梅花香自苦寒来,现在天寒地冻的天气,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凄冷的空气透过窗上的镂空雕花吹进来,带着淡雅的花香,与脚下炭火盆的温度和焦木的气味融合在一起,该怎么说呢,很“冬天”的感觉。
不一会儿,大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蒸气直扑她的脸,朦胧之间,大姐的眉眼和少女竟有些相似。
大碗落在桌上,他才看清楚碗里的东西,是小馄饨,刚想夸奖这馄饨皮薄肉满,又害怕说错这年代的名称引人怀疑,于是所有的夸奖只组织成一句话:“好香啊”大姐紧锁的眉眼稍稍松弛了一些,说今天特别请店里的淮扬菜邹师傅做的,催他快吃。
“邹师傅也没哥做得好吃”少女在一旁起哄,大姐用掌腹轻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头,笑笑就走开了。
伊士尧拿瓷勺幅度很小地上下搅动碗里的馄饨,惊喜地发现碗底还垫着一层大煮干丝。他舀了些汤带起一个馄饨,放在嘴边再吹了吹,送入口中。
先尝到清汤的味道,鸡肉自带咸味的淡薄鲜香沁入滚水中,混合香油和粗盐的底味,还有大煮干丝的豆香气。
馄饨皮是用舌尖就能感受到的润泽剔透,一口咬开整颗馄饨,饱满的肉馅口感扎实,馅料颗粒弹牙,每一次咀嚼都有少量肉汁溢出,调味应该只用少量米酒、精盐和糖,清淡却有滋味。
再尝一口干丝,豆皮切成的丝里,每个孔隙都注满汤水,轻咬即断,豆味馥郁。
他还在细细品味眼前的馄饨,大姐又从后厨端来两个盘子,一碟猪蹄、一碟肚丝。
“这碟肚丝是羊肚,知道你吃不惯猪肚。”大姐幽幽地说了一句,伊士尧是真的眼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很幸福,他想。
他撩起袖子抓起一块猪蹄,少女在一旁笑说,我哥一直是手拿猪蹄,要是爹在场她很快又停下说话,专心看着伊士尧吃饭。
伊士尧一边吃着,一边对自己竟然和何贵又相同的地方感到有些惊讶。
猪蹄或卤或红烧,都是取前蹄为好。前蹄趾的两侧都有一块紧贴骨头的薄皮,只要尝一口这个位置,就能明白厨师有没有用心炖煮这道菜。
一口咬下薄皮酥烂,入口即化,邹师傅确实下过功夫,又撕下一口炖到肉质垮塌的蹄筋,黏嘴粘口又不失咬劲。
一阵风卷残云,桌上就只剩下羊肚丝的盘里还有些小葱、茱萸等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