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外书房的摆设都是半旧的。
树小屋新画不古、全家都穿新衣裳,此家肯定不是勋贵,最多也就是个暴发户。
这外书房内的陈设倒还有些武将的味道。
墙上挂着一口古色汉剑,一套法兰西国“进贡”来的板甲,屏风侧面还有一座西洋的自鸣钟。
秤砣一样的钟摆来回摇晃,发出哒哒的响声。
屋子里连个倒水的丫鬟都没,刘钰的父亲刘盛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小说大明英烈传,看的津津有味。
如今的大顺翼国公刘盛约莫四五十岁,养尊处优久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
穿着一身青蓝色常服,上面绣着麒麟白泽。
因着前明自号火德,水能灭火,大顺便以五德之说号自己为水德。
只是众所周知,这五德中的水德是黑的,如水德秦皆尚黑可大顺这群老陕儿却头铁的很,非要说水是蓝的。
前朝甲申纪事讥讽道:“闯贼云以水德王,衣服尚蓝,故军中俱穿蓝,官帽亦用蓝。”
直到后来开国被前朝遗老讥讽“粗鄙无文、不知五德、水德以蓝,实二千年第一怪事,泥腿子坐江山大抵如此”,却也不曾改蓝为黑,头铁的很。
刘盛袭公爵,官职品级越高,颜色越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爵贵极人臣,自是要穿青蓝色。
刘钰进去后,躬身垂首,不敢直视。
终究这是封建社会,宗法制之下,尤其是这种公侯之家,更是要瞎讲究。当爹的没说坐下,当儿子的要是直接坐下,免不了一顿打。
封建宗法屁事多,这一点刘钰还是清楚的。家族越大,规矩越多,刘钰虽打心眼里厌恶,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看着自己的便宜老爹在那看大明英烈传,刘钰心里暗笑。
这几年国朝日渐平稳,勋贵们也没法把军权抓的太紧,平日里都是干些屁事皇子公主大婚的主持、代替皇家去祭祀、主持荣恩宴,甚至挂名修明史勋贵挂名,以示对前朝的重视,实则并不干事,就挂个名。
因为之前战乱连连,明史还未修完,刘盛还挂着个监修明史的活。只是这边监督着修明史,这边看大明英烈传,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好半天,刘盛放下了书,摘下了西洋传教士进贡的眼镜,忽然问道:“看过英烈传吗”
这书成书已久,大顺的市井生活和前朝差不多,流传甚广,刘钰点点头,心想上辈子我就看过了。
“既是看过,你可知道这本书好在哪里”
“呃”
好在哪里刘钰有些懵,这怎么说
好在哪好在挺热闹,挺有意思
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刘盛拍了一下那本英烈传道:“这书,好就好在看完后,都觉得郭英不该封侯,怎么也该封个公爵才是。书里,陈友谅是郭英射死的,鄱阳湖之战为朱明最险之战。单看这本英烈传,只怕觉得郭英之功不逊于徐达。”
“多有传闻,英烈传是郭英的六世孙郭勋出钱编纂的,这么看也非是空穴来风啊。勋贵之家,世人艳羡,却不知为了保住爵位,后世子孙什么歪法子都能想出来。”
刘钰愣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心说郭勋倒是鸡贼,听过英烈传的肯定比读过明史的多,到时候可不就是全天下都知道是郭英射死了陈友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