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苦行僧宁馥却顾不上理会自家经纪人那一肚子的苦水和已经碎成渣渣的玻璃心。
她来办公室这一趟,就是为了和赵晓春打个招呼——
下个月,国家队要到国外集训了。
行李也收拾好了。
另外刚好有一场在集训地举行的世界花滑女单邀请赛,她也受邀了。
赵晓春捧出“宇宙第一顶流运动员”的美梦“嘎嘣”一下破碎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木呆呆地应了一声,过了好几秒,脸上的神情才一下子鲜活起来:“世界花滑女单邀请赛?!”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半空中用力地一击掌,“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我就知道!”
宁馥:……
赵晓春看她的目光立刻变得更温柔了,比她刚进这间办公室、在听说她拒绝拍记录片的时候还有甜蜜,简直都能拉出丝来!
作为一名目前列入国家队名单中的花滑女单选手的经纪人(国家队三字划重点谢谢),赵晓春当然知道邀请赛的分量。
邀请赛虽然带有表演性质,但她的名字在受邀之列,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宁馥”这个人,已经真正打入了世界知名的女单选手的行列之中了!
你要挨个问大伙每个人心中世界华滑女单的前三名,或许每个人都能给出点自己的见解来。但赵晓春对宁馥职业生涯的规划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现阶段,她不需要去角逐前三名。只需要在大伙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在每个人脑海里掠过一张大名单,这个名单上有她就行了。
就是“奥,她啊,她滑的不错,不过够不上前三”,这种。
但你想,够补不上前三,够不够前十?够不上前五,够不够前二十?
能有这个印象就很好了。
再就是,金牌经纪人赵晓春那敏锐的娱乐圈嗅觉又动了。
他问:“这次波琳娜也在吧?”
没错,就是当前世界排名第一的那个,能跳出勾手四周跳的那个凶残萝莉。
宁馥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她是着实没料到赵晓春的激动,眨眨眼睛。
赵晓春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咧得太大,赶紧收敛了一些,“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他笑道:“世界第一嘛,我现在可也是一名资深冰迷了。”
他又道:“我看你有好多她的资料,天天研究她。”
在宁馥发问以前,经纪人先生的飞快地结束了话题:“这次邀请赛应该有机会再见面了。”
宁馥点点头。
她的确一直在研究波琳娜。无他,这个今年过了年才十六岁的萝莉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地表最强。
宁馥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算在国内大赛上称王称霸,可拉到国际赛场上练身手,她离“最强”,还差得很远。
但她的眼睛,始终盯在最强的身上。
赵晓春看她又陷入深思,悄没声地带上耳机看起了视频。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冰上滑的宝贝疙瘩大概还不知道呢,在这个无处不可磕cp的,被互联网缩小的世界里,外网上现在磕她和波琳娜的CP正起劲儿着呢!
精明的经纪人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的笑就显得格外真诚,“这次邀请赛应该挺长时间的吧。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了。”
怎么才能借着这异国cp的热乎劲,把宁馥在国外的人气打开呢?这是赵晓春最近给自己找的新课题。
——他这个做经纪人的,怎么也要干点什么吧!
——时刻感觉自己像一个没反应过来孩子就已经长大,不再需要自己的老父亲一样的赵晓春深深地惆怅了。
有着相同愁绪的,可不止赵晓春一个人。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宁馥基本上就待在国家队的训练中心没出来过。
没有沈一城发话,她的前任教练岳九池岳指导,也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在训练中心外头乱撞。
最后终于在集训队准备出国的机场,叫他找着了机会。
“宁馥,宁馥——”
隔着好几个人,他也不好喊得太大声,好在宁馥余光一瞥,看见了自家教练正狗狗祟祟地在几米外跟她招手。
宁馥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悄悄溜号过去。
“给,答应你了。”岳九池脸上挺严肃,没什么笑模样,把手中的一个纸袋递给宁馥。
一看就知道是M记的外卖袋子,纸袋揉皱发出声音特别悦耳,一股鸡肉被油脂炸过后的香气随着宁馥的动作,从袋子里飘出来。
啊,新鲜的垃圾食品。
岳九池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看着这姑娘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还一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随便说说打个赌而已,您还真追来送炸鸡啊!”
人家正儿八经的剧情里,猪脚要出国,其他角色追到机场来绝对是感情爆发的小巅峰啊!
什么互诉衷肠啦、什么依依惜别啦……
而鉴于岳九池前任教练的身份,怎么着也该说一两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出去以后好好训练注意保护自己”之类的。
谁料想真就给她买了两个炸鸡腿儿。
岳九池故意虎着脸道:“不想吃就别拿着。”
他伸手去拿宁馥手中的纸袋。
宁馥可太知道了,这要让岳九池给拿回去,她还真就一口都吃不上。于是手腕一转,躲开岳九池的手,自己已经抄出一个鸡腿来吃上了。
岳九池看着她吃。
这姑娘在吃上的本事就和她在冰上一样的惊人。
明明一张小嘴,是怎么一口就把一整个炸鸡腿吞进去的?
只见宁馥两个指尖儿特秀气地捏着鸡腿底下的骨头,一扭,一拧,然后再往外一扥,诶,就一根光秃秃的鸡骨头出来。
跟动画片里演的那种似的。
然后像只餍足的小狐狸一样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眼里都是美滋滋的笑。
宁馥就这么非常迅速地干掉了两个炸鸡腿,就着岳九池的手吸了两大口可乐,然后才拿纸巾把手上的油擦干净,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岳九池奇道:“我怎么觉得,你饭量好像变大了?”
宁馥腼腆一笑,“最近确实能吃。”
岳九池略一打量,看她也并没有显胖,稍微放了点心,只提醒道:“你是吃过苦头的。”
发育关谁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不加控制的食欲给普通人带来的或许只是困扰,但对运动员来说很可能就是毁灭性的。
就跟一边叮嘱孩子注意减肥,一边往孩子嘴里填红烧肉的家长一样。
宁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用擦干净的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岳九池。
“送您的。”
她也知道岳九池一贯将感情表达斥为矫情,于是也不多说。
“挺贵的,别丢了啊。”
说完一溜烟儿蹿了。
队伍都快到候机口了,她再不跟上要被发现喽。
岳九池亲自来送弟子出国,被这样一打岔,什么离情别绪也没了,把手里宁馥剩的鸡骨头和饮料扔掉,这才拆开那只被塞给他的小盒子。
里头的包装更精美一些,是深蓝色丝绒的,看着像首饰盒。
岳九池不禁把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打开。
里面是一块腕表。
哦,这丫头前段时间拍了这个广告。岳玥在家抱着遥控器看了好几遍。
男士腕表低调典雅,是那些有品位的人们喜欢的机械精确和艺术浪漫的结合之美。当然,岳九池自觉自己不在此列。
哪怕他是一名花样滑冰教练,对于技术和基础能力的看重,也远超演绎的艺术性。
他是个俗人,只分辨好看和不好看。
他也是个粗人,美玉在他手中,险些就要生出裂痕。
岳九池的心里,还是愧疚。
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呢。
每一次都给他许诺高难度的动作,阿克塞尔三周,烛台贝尔曼,看着仿佛是宁馥有什么过分、越界的事要做,以此做交换。
可难道他做教练的,就不知道这是她自己在逼着自己去拼极限吗。
他的要求高,她就要完成得比他定下的标准还要好。
再仔细端详宁馥送他的这块表,只看出精致漂亮,一看便价格不菲。转到表盘的背面,有一个精巧的刻印,是一个漂亮的,标准的烛台贝尔曼。
只一打眼,岳九池就知道这表盘背面刻的小人就是宁馥。